张五常12月10日在深圳的最新演讲(全文)(张五常新闻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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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五常/知名經濟學家二〇一九年十二月十日在深圳的講話各位朋友,幾天前我度過了八十四歲的生日。
六十年前,快二十四歲,我進入洛杉磯加州大學讀本科。
中學沒有讀好,可幸當年美國的公立大學一般對超齡學生的取錄較為寬容。
我當然知道自己需要拼搏了。
六十年是一個甲子,能在一門學問上拼搏那麼久而還維持有可觀狀態的人應該不多吧。
少年時,因為讀書失意,我在父親的香港商店工作了三年,再到加拿大混了兩年,才進入大學。
超齡六歲,但比同學們多知世事,學經濟我算是帶藝求師了。
沒有聽過有其他學子比我幸運。
從加大本科到芝大博士後的十個年頭,二十世紀下半部的約三掌之數的經濟學大師我差不多都認識,其中八個喜歡指導我,而我是個中國人。
說是種族歧視沒有錯,但那是倒轉過來的。
一九六九年的秋天正式出道,到了西雅圖的華盛頓大學,只三個月他們無端端地升我為正教授。
讀本科我讓同學先起步六年,但升為正教授卻比同事快了十二年。
這不奇。
奇怪的是際遇:能結交二十世紀下半葉的近於所有的經濟學大師的,我是最年輕的一個,而當新制度經濟學興起之際,我是站在正中心的人。
不是說最重要的是我,但搞起這思想範疇的幾位參與者中,我是唯一的阿爾欽的入室弟子。
不懂阿爾欽,競爭這個重要理念的掌握免不了要弱一點了。
做學問要把生命押上去比我厲害的人不少。
比較特別的——可能只我一個——是從一九六九年進入華大開始,我決定不再讀他家的作品。
我認為一個人有讀書的時候,有獨自思考的時候,而獨自思考時最好不讀。
不讀他家不是說我不知道他家。
經濟學的發展有什麼風吹草動,同事之間總會提及,或問我意見。
我通常的回應是:蠢到死!這可能是楊小凱說我的人際關係搞得不好的原因。
但為什麼有那麼多的大師喜歡教我呢?從五九到六九的十年寒窗苦讀我讀得通透,之後決定不再讀是因為六九年回港度假,考查工廠與市場,發覺十之八九的現象我沒有解釋。
華大的幾位同事與系主任諾斯皆贊同我的不讀的取向。
他們認為經濟學的理論到處都是廢物,說我是他們知道的能把這門學問大事改革的唯一人選。
不是那麼容易的工程。
好比《經濟解釋》這個書名我早在一九七三年就提出,但認為要累積對世事的觀察,一九八九才開始動筆,寫了一章,因為母親的病而停筆。
二〇〇〇年繼續,二〇〇三年成三卷,跟著的小修大修多次,從三卷變成四卷到今天出版的五卷。
從二〇〇〇年算起是二十年,從一九八九年算是三十一年,從一九七三年開始推敲算是四十七年。
沒有選擇,做學問就是要這樣把自己的生命押上去。
思想傳世是唯一準則上蒼的幫忙當然重要。
回想一九六九年在芝加哥跟經濟思想史大師施蒂格勒討論,他說一個經濟學者在創作上能見到一個峰不容易,能見到兩個峰近於不可能。
一般的經濟學者,不管在大名學報發表過多少文章,皆無峰可言。
我出道時的《佃農理論》與跟著的一系列關於合約的文章,加起來算是一個峰了。
起碼諾斯、巴澤爾等人是這樣說——諾斯說我是華盛頓經濟學派的創始人。
那算是有一家之言了。
上世紀八十年**始我轉用中文動筆,加上中國的觀察,是比昔日的同事多看了一個世界,到最近完工的五卷《經濟解釋》應該是另一個峰。
這是際遇使然。
可惜西方的朋友不懂中文,沒有機會讀到我這套重達五斤的作品。
從我當年受到的教誨衡量,走思想創作的路,論成敗,不要從文章發表的多少或學報的高下或被引用多少這些方面看。
唯一可靠的的衡量準則,是作者的思想能否經得起時日的蹂躪。
當年指導我的老師是這樣看的。
思想能傳世三十年算是了不起,五十年還在則是經典了。
我的《佃農理論》是五十二年前寫好的,今天還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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